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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姓麦名子,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咧开嘴, 粗粗糙糙的叫“麦子麦子”, 于是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便会从某个角落的书堆里漫不经心地传来:“哎!”, 这就是麦子。
初次相识麦子, 是在201宿舍, 我进去的时候, 左边上铺上睡着一个人, 没等我站稳, 被子慢慢地被推开了, 一个紧闭着双眼的圆脸姑娘升了起来, 又听见“咯嘣”一声, 继而一个张开嘴的瓜子皮朝我的鼻子飞来, 我慌忙躲开, 大叫了一声道:“你睡着觉还能吃瓜子?”小圆脸睁开眼睛瞧了瞧我, 双眼又一眯道:“不小心摸到一个瓜子, 就一个。”我差点没把鼻子笑歪。从此,我们成了好朋友, 我也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住到了201宿舍。
不久我就发现麦子很少说话, 迷迷茫茫的眼神里神秘而深沉, 使我感觉她就好像感觉她床头那足有二尺高的一堆书籍一样。当麦子静静地看书的时候, 整个201宿舍一片静穆, 大家都轻手轻脚地四处找书看, 仿佛在寻找另外一个世界。阳光穿透窗外几枝虬虬的白桦树干, 点燃着一片圣伟的光辉。此时的宿舍分明是个神圣的殿堂, 因为有了麦子, 有了麦子影响中的我们。我们都很尊敬麦子, 很想亲近她, 我们知道除了读书这条路以外我们找不到别的途径。我们清楚麦子的内心是一片品种各异的森林, 一个深不可测的海洋, 一方水草丰美的草原, 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在里面穿行探险、驻足赏光、放牧牛羊的。
我们有点“怕”麦子。
但麦子也说一些怪怪的话。有时正在路上走着, 她会迸出来一句:“其实枣树是最清高的树种, 等到世界一片繁绿时, 它才傲慢地吐出几个小芽, 开的花也是一点点儿, 结的几个东西又挂在头发梢上, 鬼个什么?”我听了只想笑, 但又不知道该怎样笑。有时候我们大声议论某某先生和某某小姐时, 麦子就会在声音的缝隙里轻轻地塞上几句:“有时候, 最先看一个人是凤凰慢慢地觉得她成了一只鸡; 还有的时候最先看一个人是一匹马慢慢地就演变成了一头驴, 不过最好是起先觉得是一只鸡或一头驴什么的, 慢慢地感到是一只凤凰或是一匹马。”大家听了, 就像沸腾的水里注入了一碗红薯粉, 马上就沉淀了, 没了声音。更多的时候, 麦子在熄灯之后会在大家的邀请下讲一点“乱七八糟”的话, 于是在黑暗里, 飘起麦子那沙哑的声音:“骆驼这玩艺好像是连体动物, 那驼峰可能是没进化好就停止不进了……我好想好想方宏进, 这几天的焦点访谈不知道是不是他主持的, 我真想去北京跟他说说话,如果他问我是谁,我就说我是唐古拉山赶羊群的小姑娘……”开始大家还你一句“去吧,我给你出路费”我一句“连带我也介绍了”。后来就单一地在幽幽中清亮亮的响着麦子一个人的声音, 再后来就逐渐小下去弱下去直至消失……
大学里不能不谈及爱情, 我们也曾私下里议论过, 像麦子这样内心资源非常丰富的女孩肯定成为众多男孩关注的中心。但麦子的生活并没有复杂起来, 她永远都是紧抿着双唇目不斜视独来独往, 我们曾戏谑道:“麦子, 是不是在搞地下工作, 属羊的属马的牛羊成圈猪羊成群了。”麦子微微地笑道:“难道牛羊成圈, 猪羊成群就懂得爱情?”我们一时间无言可对, 因为这东西太深奥了。九七年的五月份, 麦子要毕业实习了, 周围成双成对的频繁地上演出场, 我们很替麦子着急。麦子恋恋地打点着行李。末了, 她侧着一张脸说:“我这次实习既实习专业理论, 又实习个人爱情。”
“啊?!”大家大叫起来, 抓起她的行李从她的头顶扔出了门外。“去实践你的爱情吧, 早该了。”我们又笑着关上了门, 把一个即将触摸爱情的麦子关到了另一个世界, 那个世界对于麦子来说种满了枣树, 形成了一个赶不上季节的枣树林。不知道麦子是否知道, 枣花虽开的晚, 但是枣花蜜的营养价值特别高, 结的枣子也特别甜。
今年暮春, 麦子来了, 第一次给201宿舍带来了一张男子汉的面孔, 不是白白净净, 也不是棱角分明, 很平凡的那种。但他气质卓卓, 出语惊人, 举止不俗。我立即想到麦子的凤凰和鸡, 马和驴的理论, 麦子是这个世界上, 为数不多的能读懂爱情的一棵枣树。
麦子, 熟了……
(河南农业大学
毕业生 王爽,《黄河浪》1999-4-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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